春和
春来了,先是偷偷地,后来便大张旗鼓地来了。人们先是疑为冬之余威,继而便不得不承认,这确是春了。
公园里,游人如织。老老少少,男男女女,皆排出了久被禁锢的姿势,脸上也显出几分活气来。他们或坐或立,或行或止,眼睛却一律向着那新绿的树梢,或是含苞的花枝。小贩们早已觑得商机,排出了各色货色,无非是些吃食玩具之类,价钱却比平日贵了三成。游人倒也慷慨,摸出钱来便买,毫不踌躇,大约是觉得这春色原该用钱来配。
湖边,一对年轻男女正在拍照。女的穿一件杏黄色的裙子,在春风中飘摇不定,像是要飞去的蝴蝶;男的则举着手机,左转右转,寻找所谓"最佳角度"。拍完了,两人头凑在一起看那小小的屏幕,忽然咯咯笑起来,也不知是笑那照片,还是笑这春光。
长椅上,一个老者独坐。他穿着厚重的棉衣,与周围轻装的人们颇不相称。眼睛望着远处,却又不像在看什么。偶尔有花瓣落在他的肩上,他也并不拂去,任它停在那里,成为他衣上唯一的装饰。
孩子们最是欢跃。他们在草地上奔跑,追逐着一个彩色的风筝。那风筝时而高飞,时而低掠,总不肯乖乖就范。孩子们的笑声尖锐而短促,像一把把小刀,划破了春日的沉闷。
角落里,一个清洁工默默工作着。他弯腰拾起游人丢弃的纸屑果皮,装入黑色的垃圾袋中。游人从他身边经过,却无人看他一眼。他的额上沁出汗珠,在阳光下闪闪发亮,竟也像是春的一部分。
日头西斜,游人渐稀。花依然开着,树依然绿着,只是少了看客,便显得寂寞了些。明日游人复来,花树依旧迎候,如此循环往复,直至春尽。
春从来如此,来了又去,从不会为谁停留。人们所谓的"尽享",不过是自欺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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