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场上舞起横山老腰鼓

xinwen.mobi · 发表于 2025-11-21 23:16:22

暮色四合，广场四周的路灯次第亮起，像一群被晚风惊起的萤火虫。就在这时，第一声鼓响炸开了傍晚的静谧——咚！那声音浑厚如惊雷，贴着地皮滚过来，震得人脚底发麻。

穿羊皮袄、扎白羊肚手巾的汉子们上场了。他们个个脸色黝黑，腰杆挺得像崖畔的白杨。挎在肩上的红鼓，在渐浓的夜色里烧成一团火。忽然间，鼓槌上的红绸齐齐翻飞，如同千百只火烈鸟同时展翅。

真正的横山老腰鼓，不是跳出来的，是蹦出来的。

但见鼓手们双腿微屈，猛地腾空而起——这一蹦，不是轻飘飘的，而是铆足了劲，要把整个黄土高原的力气都使出来。落下时，脚掌重重砸向地面，溅起的不是尘土，是千百年来积攒的豪迈。他们时而如骏马奔驰，时而如雄鹰展翅，每一个转身都带着风，每一次踢腿都挟着雷。

最老的那个鼓手，脸上的皱纹像被风沙雕刻出的沟壑。可他打起鼓来，眼神亮得骇人。他告诉我：“娃娃，这鼓点里，有咱老祖宗打仗时的呐喊，有黄河的咆哮，还有信天游的魂魂哩！”

鼓点越来越密，越来越急。从“单鼓”到“双鼓”，从“三步一跳”到“四踢二转”，七十二路打法轮番上演。汉子们额上的汗珠在灯光下飞溅，每一滴都映着千百年来在这片土地上生息的人们的悲欢。

围观的人群渐渐安静了。孩子们停止了嬉闹，年轻人举着手机却忘了拍摄，老人们眯着眼，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叩着节拍。这一刻，所有人都被这原始的力量攫住了——那是不需要翻译的古老语言，是黄土高原最直白的心跳。

忽然间，所有鼓声戛然而止。

汉子们保持着一个雄鹰展翅的姿势，定格在苍茫夜色里。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息声，和鼓面微微的余震，还在空气中荡漾。

寂静持续了足足十秒。

然后，掌声如暴雨般倾泻而下。

老鼓手缓缓直起身，抹了把汗，对徒弟们说：“收工。”声音平静，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表演，不过是晚饭后随意的一场消遣。

可我知道，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。离场的人们眼里有种光，脚步格外轻快。而那面被汗水浸润的老鼓，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，等待着下一个黄昏，再次发出震撼大地的吼声。

横山老腰鼓就是这样——它从不取悦谁，它只是在每一个合适的时刻，把黄土高原的魂魄，通过舞动的身躯，原原本本地交还给这片厚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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